《陌生的中国人》的主题和源起是什么?它脱胎于2008年到2013年我做的报道,有些是在大陆报道的,有些是在香港报道的,它分为19个故事。为什么从08年的故事开始讲,我从95年开始做记者,到08年至少已经有13年的记者生涯了。08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间节点,在我的印象中,那年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三件大事。首先第一个是5月份的汶川地震,当时死亡是7、8万人,它的惨烈程度已经超出了唐山大地震,但是它跟唐山大地震的国家处理方式不一样,唐山大地震采取非常封闭的救灾模式,人民基本上不知道灾情怎么样,只是知道解放军在救灾,这是一个非常概念性的报道。08年汶川地震,我在地震的第二天就去了灾区,发现一个非常大的不同,这次报道完全开放式。可能跟当年中国要办奥运会,急于向外界传递一种开放、自信的大国风范,所以允许境界记者去采访。这种突发事件允许大规模的国内外记者去报道,仅此一例。之前没有,之后也迄今没有发生过。
当时给我的感受,地震之后,除了舆论的开放,政府在救灾过程中,它展现出一种非常强悍的系统救灾能力。也就是说,改革开放30年之后,从78年到2008年正好是30年,中国建立一个非常强大的执行能力。唐山大地震,中国是一个官员体系,经过30年,这个系统有非常大的变化,它建立了非常精干的公务员队伍。公务员这个群体是中国目前非常优秀的精英群体,受过很好的教育,在系统中,他们也是一群非常聪明的人。他们在此发挥非常大的作为,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变化。在这次地震中,民间组织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很多NGO捐款,很多人对NGO的信任度超过红十字会,这也是非常突出的特点。
第二件事情是北京奥运会的成功举办,这件事非常具有戏剧性。5月份汶川大地震,三个月之后,又是一个狂欢式的盛会在北京召开。这对我的冲击非常大,中国真的是一个戏剧化的体现,三个月前是悲剧,三个月之后是狂欢,狂欢还是国家主导的,它是为了展现崛起的速度和力量,展现大国的风采。奥运会展现中国改革开放30年形成的强大经济体,它的经济在世界上已经排名第二。
第三件事情是金融风暴,中国有一个4万亿的投资,很多投入基础设施。
这三件事情发生之后,给我一个很大的印象。我感觉通过3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已经跟过去的形象完全不同了。改革开放初期,大家可能会说中国只是一个生产廉价、中国制造的国家,是一个世界工厂,它只是能生产一些便宜的东西,比如说圣诞节的食品。但是30年之后,中国发生非常大的变化,不仅可以制造卫星,还可以建造高铁。
中国的故事还有另外一面不被人注意的方面,就是国家系统逐渐强大完善的时候,如何提升每个中国人的幸福感,提升每个中国人好的感受。 基于这个主题,我非常渴望了解在GDP光环之外的另外一个中国,它对大多数人来讲还是比较陌生的,有必要去讲述他们自己的一种感受。
我简单讲一下书的结构,它分为六章,第一章是经济动物,这是我采访过程中的一个非常突出的感受。中国人有经商的天然本领,不管是广东人,还是香港人,四川人,甚至是山东人,只要给他这个环境,就可以激发他创造财富的渴望。这章讲了三个故事,第一个是八仙过海,它讲的是浙江青田,青田有50万人口,25万在海外,大部分是偷渡出去的。在改革开放初期,大家为了有一个好的生活,浙江、福建是中国两个偷渡最大的国家。青田有50万人口,25万在海外,最多的人口在西班牙,有8万人在西班牙。第二个是在意大利,有7万人。在西班牙和意大利有15万青田人。我跟随当年的偷渡者,从浙江青田一直去到西班牙,通过他一个偷渡者的故事,扩展到整个青田群体在西班牙从一个边缘角落,如何成长为一个非常有实力的商业王国。
特别有意思,他们当初千辛万苦逃离自己的家乡,所以我用了八仙过海,用了各种手段,用了很多灰色手段,但是当他们在当地获得合法的身份之后,财富也获得之后,但是他们对祖国仍然保留一种非常朴实的爱国情怀。尤其是当90年代,中国改革开放之后,大量的青田移民开始跟国内搞贸易。这非常大的冲击欧洲市场,西班牙有一个市场叫鞋都,那个地方的鞋子非常好,因为中国的鞋子又便宜质量又好,所以对欧洲本地的市场有很大的冲击。当矛盾激发的时候,青田鞋会被当地人给烧了。
第二是金奴,广西上林有一批淘金者,他们通过各种灰色手段去加纳淘金。我也去了加纳,当我去的时候,加纳人已经对中国淘金者非常反感,他们驱逐中国非法淘金者。我跟随淘金者,记录当地人的生活,跟当地政府进行联系。
淘宝村的冬天,这是中国的一个故事。很多农民不再出去外面打工,都回来家乡做淘宝。这个村是做家具的,通过网络销售,形成这样一个氛围,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开淘宝店的。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是简单的模仿和抄袭,后来因为随着淘宝开始抬高门槛,小的淘宝店受到冲击,他们提出了生产能力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