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是新中国诞辰70周年,中国教育在这70年中,尤其是改革开放40多年来取得了巨大成就。规模大发展、人才多元化,教育更加适应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中国已成为世界教育第一大国,正在向教育强国迈进。值此普天同庆之际,网易教育将采访在中国教育改革进程中,起到重大推进作用的重要人物和团体,深度分析中国教育改革进程,向祖国70华诞献礼!

刘荣青:未来学校“中国表达”——习场

在广东省深圳市罗湖区,一场“静悄悄”的课堂革命实验已经进行了十一年。
它不依靠刚性的行政指令,全凭教师自主参与,根据实践效果推动,如今,已经拥有了23所实验学校、近500名实验教师,并于2018年获得了基础教育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二等奖。它从一项“本土化、原创性、草根性”的课堂实验起步,发展至今,演化出了一种未来学校的新形式。
这项课堂实验就是“习本课堂”,这种“习本”特色未来学校就叫“习场”。
2008年,刘荣青重新思考课堂结构,发现课堂不仅有“教”和“学”,它应该由“教—学—习”三元结构组成,并以“习”为价值取向和本质,进而提出“习本课堂”理念,由此展开了一系列课堂改革的探索性实践。
那么,到底什么是“习本课堂”?“习本”的核心要义是什么?以此为基础的未来学校将以什么面貌呈现?“习场”究竟是一种什么场?
本期,网易教育邀请深圳市罗湖区教育局副局长刘荣青先生,一起探讨以“习”为本的的教育理念变革。

嘉宾介绍
刘荣青,深圳市罗湖区教育局副局长。曾任重点中学校长十多年。“习本课堂”理论创始人;教师“自助式自主培训”模式创始人;深圳市读书月著名品牌项目“图书漂流”首倡人。曾获“全国十大最具思想力教育局长”、“南粤优秀教师”、“深圳市文明市民“、“深圳市劳模”、“深圳市名校长工作室主持人”等荣誉称号。其关于课堂的创新理论在国内有较大影响,被《中国教师报》2018年刊发专稿《改革开放40年 | 这3位代表,折射出教育人在时代变革中砥砺前行的姿态》中作为首位代表予以报道。主持研发的成果《习本课堂:未来课堂教学的新理念新方法》荣获2017年广东省教育教学成果奖一等奖,2018年基础教育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二等奖。
采访实录
网易记者:新中国成立70周年,在推进教育改革的进程中,您有哪些代表性的经历?
刘荣青:我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沐浴改革春风成长起来的一代中国教育工作者。自1985年毕业,到现在已经走过了34年的教育历程,基本上经历了新中国成立70周年、特别是改革开放40年发生的重要事件。因此,我是新中国教育事业发展的见证者和实践者。
我最早也是从“教”开始入手进行一些研究。及至到了深圳的学校任职,开启了自己对“学”的研究历程。当时我改革了传统地理园,设计出全国首创的开放式多媒体地理园,获得1996年“广东省教育创新成果一等奖”。1997年,在《人民教育》发表了一篇文章《教师的教学应该从“教学型”向“学教型”方向转变》。从2001年开始,我对学校教师的成长提出了新的培养模式,即“自助式自主培训”,获得了国家级科研成果一等奖。2005年,提出以“放漂的是信任,回漂的是责任”为理念的图书漂流,现已成为“深圳读书月”的品牌活动。2008年在应对高考时,从作业改革入手,提出“智慧作业三部曲”,从而发现了课堂的本质问题是“习”,由这里提出了“习本课堂”理念。“习本课堂”正是对课堂本质的一种追问而产生的。2012年,在首届全国中小学信息技术教学应用展演的“校长论坛”上,我作了《以“习”为中心的课堂变革》的演讲,推动“习本课堂”的区域实验研究。2017年,出版《课堂的革命:习本课堂的研究与实践》一书提炼总结经验成果,同年启动习本未来学校筹建,致力于研究面向未来的育人方案。
可以说,我见证了改革开放教育取得的成果,同时,也分享了改革开放带给教育工作者的支撑和红利。
网易记者:您当初提出“习本课堂”的初衷和目标是什么?
刘荣青:“习本课堂”的提出是我几十年教育生涯中的一件大事,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我认为学校的核心和落脚点在课堂。那么课堂到底是干什么的呢?我问过很多同行、专家,大家对这个问题各有说法,没有统一的认识。如果不清楚课堂到底是干什么的地方,那我们怎么知道应该在课堂上做哪些事呢?
于是,我重新思考课堂的结构,发现课堂不仅有“教”和“学”,它应该由三元结构组成:“教—学—习”。“教”是传授知识,“学”是接收知识,“习”是同化知识,“习”是“教”与“学”的联结交汇和有效转化的关键过程。它不是一个二元的平面体,而是由“教—学—习”组成的立面体,更重要的应该是“习”。这就是我对课堂进行研究之后提出的课堂三维立体结构,而这种结构与育人目标取向和未来发展走向是一致的。
教育的核心是育人,育人的根本在于通过知识的应用实践获得能力,再把能力升华为精神内涵的丰富和气质外在的表达即人的素养。能力和素养的培养不可“教”、不能“学”,只能自我、自主地“习得”。
同时,我梳理了课堂百年演变历程,分析出课堂从产生到现在并走向未来,可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1760年,课堂作为工业化时代的产物诞生了,培养的是熟练工人,此时课堂以“教”为价值取向,特点就是统一、标准、规模,是“教本课堂”;第二个阶段,随着工业3.0时代计算机的出现,对技术工人需求大增,与此相适应的课堂以“学”为价值取向,突出特征是模仿,又由于有了电化教育手段的引入,让知识接收端的“学”这一侧在技术的支持和帮助下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表达为“学本课堂”;第三个阶段,智能时代到来,社会呼唤个性化、创新型人才,如何培养? 我从中国文化里发掘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表达,就是“习”。面向未来,中国的课堂应该是“习本课堂”,以“习”为价值取向,核心在于“习”消化、吸收以及同化,这是人与人之间差异最大的个性化形成阶段,课堂也由学生接受知识的地方转型为应用和创造知识的地方,最终实现群体化教学与个性化定制相结合,从而产生一种新的课堂文化,一种培养未来所需人才的新形态课堂。
网易记者:“习本课堂”具体包括哪些内容?
刘荣青:习本课堂包括三个部分:
第一,原创课堂的新结构。颠覆传统二元结构,创立三元结构,从“教”和“学”到“教—学—习”,从课堂的平面表达到人的立体成长。
第二,解释了什么是“习本”,这里有三个要义:
1、以“习”为本。以“习”为价值取向,是我们顺应时代发展提出的新的课堂哲学思考,形成了新的课堂文化。
2、因“习”而得。课堂是一个习得的地方,只有“习”才能“得”,其实“教”和“学”在传授和接收时,如果人的消化和吸收没有发生,那是得不到的。
3、“习”的本质是个性化。这是从习的产生机制里发现的,只有“习”才能产生人的个性化,我们服务到“习”的需求时才能服务到人的个性化需求。
这三个要义里有两个重要突破。第一个突破,是对课堂结构的认识,形成了三元结构;第二个突破,是对学习的再认识。在重新认识学习的本质和要义时,我们发现,学习不仅仅在于学,更在于习,学习最后的落脚点是习。其实,中国的“学习”和英语的learning并不是一个意思,learning只表达了学,所以杜威才会提出“Learning-by-doing”,“doing”所表示的“做”就是“习”的一种表现形式,这就是中国语境和中国文化向世界贡献的更完整的学习表达。从这个意义上讲,“习本课堂”是典型的中国特色课堂。
第三,创造性提出了习本课堂的三个境界。习的底层是习得知识,这是知识的内化过程;中间层是习得习惯,这是行为的固化过程;最上层是习得习性,当一种习惯变成了一种稳定表达时,就形成了人的品质和气质,这是习的外化过程。
网易记者:作为未来课堂的一种探索方案,“习本课堂”取得了哪些成效?
刘荣青:习本课堂在国际化交流的背景下,同时在本土草根的生发中,实现了十一年的发展,相继在2017年荣获广东省教育教学成果奖一等奖,2018年荣获基础教育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二等奖。
我们有23所实验学校,其中4所是区外的,有一所是香港的,还有一所是新疆喀什的,构成了一个比较多元的实验团队,实验老师达到了近500人。在推进习本课堂时没有采用过往的刚性的行政指令,这些学校都是自主提出参与、结合实际运用,根据效果和自我体会来推动实验。
师生的角色和行为发生了变化。一是,教师从原来的传授者、灌输者转变为“习”的教练,场景创设者、需求服务者、个性指导者,教师让自己的教学行为真正服务于学生的成长需求。二是,学生从原来的接收者、模仿者转变为自主学习者、知识体验和创造者。“课前习”由学生自主开展,“课中习”通过更多活动互相探讨,“课后习”让学生去拓展、探究和实现更多的想法,学生的主动性和内驱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从原来的被动接受转变为主动探讨、交流、合作,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很多创造性行为。
课题团队成员应邀前往北京、上海、福州、南昌、包头、河源等地,在各类教育高峰论坛和学术交流会上,向累计4000余人的同行作“习本课堂”经验分享、专题报告和骨干培训,通过辐射在更大的领域得到了认可。
中国教育界泰斗、中国教育学会名誉会长顾明远先生,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主任郝克明先生对“习本课堂”给予指导和肯定。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博士生导师陈丽教授担任“习本课堂”课题研究首席顾问,并在其国家重点课题研究成果——《“互联网+教育”的创新本质与变革趋势》一文中提出:“习本课堂”是教学理论的创新,代表了一种工业化转向信息化社会的教学方式,是对传统教学的颠覆和变革。她认为,“习本课堂”是课堂的革命。今年10月,全国政协副秘书长、民进中央副主席朱永新教授莅临罗湖,对以“习本”为理念和特色的未来学校建设方案表示高度肯定并寄予厚望。
《人民网》三度报道。《中国教师报》头版头条以“习本,课堂的革命”为主题予以深度报道,并专门配发评论员文章,称之为“课改的中国表达”。深圳都市频道、《中国教育报》、《南方日报》、《南方教育时报》、《深圳特区报》、《深圳商报》、深圳新闻网、罗湖区社区家园网等10多家媒体刊载了关于本项目的专题采访和相关新闻。
网易记者:现在,“习本”特色未来学校的进展如何?
刘荣青:2017年,罗湖区聂新平区长在调研习本课堂之后,认为这个理念极具中国特色,可以提升到更广阔、更高端的领域,拍板要基于“习本课堂”理念办一所未来学校。同年12月,罗湖区政府与华润合作,以“习本”理念为特色,创办一所“面向未来、对标国际、适应智能时代”的未来学校,形成“习场”的新样态转变。目前未来学校建筑设计方案采取国际竞赛方式由国际知名设计单位日比野公司设计;办学概念规划编制和指导请北京师范大学未来教育高精尖中心为专家团队;同时着手开展习材、习案、习法、习境、习师等全方位探索。
其实,习场的核心和习本课堂的核心是一脉相承的,未来学校已经不是获得知识、接收知识的地方,而应该是学生体验的地方,主要功能是运用知识、实践操作、进行探索。“体验”一词包括两层意思,体会和验证。现在的学生接收知识的渠道非常多,完全不局限于课堂,他们是互联网的原住民,运用互联网的能力和水平非常高,所以,他们获得知识的来源、对知识的理解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因此,学校的功能也应该发生迭代和变化,它应该给学生提供更多实践操作的机会,让学生与学生、学生与教师之间通过合作体验产生连接,实现赋能。
关于“习场”,我们还进行过脑科学方面的研究。脑神经元有个特性,喜动不喜静。通过“习”的体验实践过程能产生大脑神经元的连结,使得神经元网络更丰富,促进大脑的发达、智力的提高。这与网络节点的连接有很大的相似性。正是因为有了应用、合作、互动、交流才能让互联网连接得越紧密、越复杂,不断提高智能程度,更好地增强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可见,“习场”的创设将融合实现学生脑神经元的连结和学生与学生之间连接两者特点,适应未来社会发展需求。
在未来学校的布局中,一所学校就是一个脑神经元的连接,这个连接看起来仅仅实现了一种功能,但当多个学校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网络。从这个节点推导,习场应该是无处不在的,实践和操作的场地无处不在。未来学校不是一个又一个的同类学校,而是一个又一个的不同学校,它们必须构成一张网。
网易记者:在对未来课堂、未来学校的实践中,我们的愿景是什么?
刘荣青:习场代表未来学校的形态,它和传统学校的不同之处在于:
第一,它是独一无二的、多样性的,这和传统学校具有的统一标准不同。
第二,习场包括无数脑神经元一样的连接,布局成网络状,形成了未来学校的新形态。以习场为代表的未来学校,是由一群不同类型的个性化学校构成的网络化的集成表达,这种集成表达需要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协同。
所以,在习场所构筑的未来学校中,学生根据自己的需要,在不同的习场寻找服务,把自己的体验和实践表达出来,和不同的人发生连接,增进友谊,实现成长,达到解决“我是谁”的目标。
基础教育因为标准化的统一模式,让孩子的自我认同变得具有趋同性,所以,在报考大学时,很多孩子无法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读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基本是根据分数来选择的。他们虽然是18岁的成年人,但从心理、认知层面讲,他们还没有成年。因为成年人知道我是谁、我要到哪儿,这样才能开启未来之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正好运用现在的大数据。
从孩子上一年级开始,我们就可以对他的行为进行大数据搜集和分析,当他高中毕业时,我们给他的毕业证不是一个证书,可能是一个数据U盘,里面记载了他十几年学习生涯中的所有行为表达,能够分析出他自己都没有认识到的自我。
过去,“习”一直是一个黑箱,所以,我们希望解锁这个黑箱的密码,解锁其中的运行机制,理解学习的过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帮助学生找到“我是谁”。
这就是“习本”特色未来学校努力的方向和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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