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莎男士：“首席体验官”丁磊

丁磊及其网易的故事似乎可以佐证：

17年前，互联网创业的成功有赖于时运、创业者的个人勇气与魄力、适宜的商业头脑；

17年后的今天，互联网的持续繁盛则有赖于企业家。

在拥有娴熟的“炼金术”之后，对自我的坚持、个人格局的提升，以及在更高层面对产业与大势的推动。

自2009年宣布组建新农业事业部，开始养猪后，丁磊已经鲜有面对媒体，这些年丁磊究竟在关注什么？

大浪淘沙之后的丁磊有着怎样的心路，在有着优质现金流的情况下（网易2013年仅前三个季度的净利润共32.06亿人民币），丁磊及其网易又如何自我驱动？

带着诸多的疑问，《芭莎男士》探访杭州，试图还原曾经以及当下的丁磊。

循着这样一条路，已年届不惑的丁磊走到当下：1993年9月从成都电子科大无线电专业毕业后获得了铁饭碗—在家乡宁波电信局工作；近两年后的1995年4月，24岁的他将自己从电信局开除，并南下广州淘金，加入一家老牌外企科技公司Sybase，并完成了自己职业生涯的首次的视野上的拓展；又在两年后的1997年5月，创办网易，成为国内最早的互联网弄潮人之一；6年后的2003年，成为福布斯IT富豪榜的首富，并持续两年。这期间他分别经历了1997年、2008年前后间隔十年的两次全球范围的金融危机；2003年危机全国的非典；一次将自己从网易CEO的职位上退出，转而成为“首席架构师”；以及像诸多第一拨国内互联网创业的人一样，与华尔街投资人数年的“对抗”。

如今，见过繁华、数度危机之后的丁磊反思：“做CEO真正的追求是什么？”逐渐清晰的自省让他得到一个朴素的答案：“我的追求是和大家一起做一个很好的产品，给用户带来一个与众不同的体验。”就着这样的原则，网易成为国内互联网公司最早自主研发游戏的公司；唯一一家直接涉足新农业生产的公司；同时还是现存诸多互联网产品中不断创造出诸如有道词典、网易公开课、网易云音乐、易信等有着“丁磊”式烙印与格调的产品的公司。

丁磊及其网易的故事似乎可以佐证：17年前，互联网创业的成功有赖于时运、创业者的个人勇气与魄力、适宜的商业头脑，17年后的今天，互联网的持续繁盛则有赖于企业家在拥有娴熟的“炼金术”之后，对自我的坚持、个人格局的提升，以及在更高层面对产业与大势的推动。

自2009年宣布组建新农业事业部，开始养猪后，丁磊已经鲜有面对媒体，这些年丁磊究竟在关注什么，大浪淘沙之后的丁磊有着怎样的心路，在有着优质现金流的情况下（网易2013年仅前三个季度的净利润共32.06亿人民币），丁磊及其网易又如何自我驱动？带着诸多的疑问，《芭莎男士》探访杭州，试图还原曾经以及当下的丁磊。

有几则片段大概能还原今天的网易创始人兼CEO丁磊：

“当～当～当～当……”身着笔挺西装，梳着背头的丁磊神采奕奕地从化妆间走出来，几分钟前的化妆间里，他穿上工作人员搭配好的衣裳问：“有没有颜色亮一点的？”镜头下的丁磊一边用指尖“哒哒哒”敲着自己面前的长条桌，一边笑嘻嘻地喊“快点！快点！”一个多小时以前，他神情严肃地坐在自己办公室的一张西式单人沙发上接受采访，时而几秒钟甚至更长时间的停顿思考，时而不断反问记者，又时而兴起邀请记者一同听他喜欢的音乐。

几年前，一位刚到网易的员工第一次参加公司的年会，丁磊到场后立马被员工们团团围住，这位当时的新人很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像学生围着老师一样想听他说话。”事实上，在更早的2000年前后，有一个江湖谣传的版本，丁磊去大学演讲，所坐的车轮都被学生们抬起。然而，当他在2003年成为中国首富之后，他反倒避开人群躲到国外。他曾将办公室从广州搬到北京，再由北京搬到杭州，如今他远离中国的IT科技中心北京，驻扎在杭州。

当听到“为什么现在能沉得下心来”时，他立马反驳：“我一直挺沉得下心来，什么叫现在沉得下心来。”

“首席设计师”

一身深蓝色运动装的丁磊坐在西式单人沙发里，起初的谈话没有过多寒暄，又显得漫不经心。他身后几米外的那面墙上挂着一位僧人赠予他的字画“坐看云起”—某次丁磊去一位僧人那蹭茶喝，对方想让网易设计两个杯子，一来二去，僧人主动提出要写幅字画赠送。房间里混杂着中式家具、当代艺术、裱装的日式油伞、西式沙发、红酒、雪茄等……这些是丁磊嘴里所称的“好玩，乱摆”。

丁磊身处的这栋办公楼属于网易杭州办公区的一部分，几年前为设计办公区大门的Logo字样，因为不想“随便找两个字抠出来丢在上面，但是你要做这么个底座、这么个墙的时候，又不能简单的方方正正的放在那里就行了”而足足斟酌了两年时间。

在被问及“每天花在产品研究上的时间有多少”时，他首先举例的是他身处的建筑群，“整个建筑外围就是大产品”。

大门的位置、进门时的视觉以及几栋办公大楼之间的间隔，严格采用了物理学、光学原理，无论是灰色墙面、办公楼的天井、翠竹，还是拼成太极图案的鹅卵石，整个设计无不遵从中国建筑学的景物合一。

丁磊所说的视觉上的趣味被延伸为“好玩，有惊喜”，还有小情趣。“就像很多女孩衣服穿得很好看，突然间看到她的耳钉很可爱，这也反映出她内心的小情趣一样。”

同样的设计细节体现在丁磊所说的“雨水利用系统”：收集的雨水放在地下储藏，用以免费洗车，洗完车的水又用以灌溉绿植，甚至网易办公区咖啡馆的实木长条桌，也经过多道工序故意做旧。

丁磊亲自参与很多产品。“我们做有道词典的时候都挺苦逼的。”之所以像丁磊所描述的那样，是因为2007年网易正式做有道词典时，市面上已经有包括金山词霸等统揽业界多年的产品，要在这些产品的基础上做一个具有颠覆意义的产品让有道词典的开端极为不易。

“原有的词典买个牛津字典，七八本词典一放，输入一个单词、词条，词典翻译出来给你看。有道词典比较简约，又有例句，Collins词典是英国人用的词典，有道词典是中国人用的词典。”基于对中国互联网用户习惯的洞察，丁磊希望做出来的词典一针见血、简单明了就行。

游戏的人

半年前，丁磊从自己办公室的窗户看见有人举了个牌子站在办公区的大门口，因为距离远也看不清牌子上写了什么字。他跟法务人员说：“去看看人家什么事情举个牌子。”举牌子的人是个钟点工，受人雇佣专门到这里来举牌示威，雇佣他的人待在一旁抽烟。牌子上写“网易游戏无视用户隐私”。丁磊十分好奇，自己也跑过去问：“我们怎么泄露你的隐私了？”对方答：“有个人知道我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一天到晚在游戏里跟别人发，你们不制止，这个事情很严重，必须得处理一下。”这位玩家之前结识了一位游戏partner，后来两人闹翻，将他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码在游戏里广播。

丁磊劈里啪啦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

“你们玩什么游戏？”“大唐无双。”

“你开心吗？”“还不错。”

“你以前玩什么游戏？”“以前玩《九阴真经》。”

“玩《九阴真经》花了多少钱？”“花了5万。”

“玩《大唐无双》花了多少钱？”“花了7万。”

“这个事情不满意，别的还有什么事情不满意？”“别的都很满意。”

这段小插曲令丁磊特别开心，“一个人在以前的游戏里花了5万，跑到我们的游戏里花了7万。”这位玩家也不知道这个提问的人是谁，随后丁磊安排人处理，把相关证件号、手机号码屏蔽掉。

2000年年底，丁磊到一家名为天夏公司看一款MUD游戏《西游记》，不久后网易全资收购天夏，包括MICRO领衔的整个技术团队开始做游戏的自研，MICRO是网易第一款自研游戏《大话西游一》的开发者。如今《大话西游》、《梦幻西游》已经成为网易的明星级游戏。2013年第三个季度，网易的总收入为25.14亿人民币，其中有84％来自于游戏业务。然而丁磊很少大手笔收购公司，如此谨慎是因为丁磊希望寻找气质相符的公司，而免于急功近利。

“迟到”的易信

“我的一个乐趣所在是，我觉得有些产品还做得不够好，我有那种追求尽善尽美的动力”，这也是丁磊持续拓展网易其他业务线的自我驱动。

2011年，腾讯推出基于语音的微信，当时丁磊的第一反应是有些“纳闷”：“用户为什么愿意用语音这样简单的方式通讯。”按住按钮凑近手机说话的方式在彼时的丁磊看来是“不雅观”的，且受环境噪音的影响。他觉得文字短信的方式比语言本身更有魅力，特别是人们在发短信时通常将字数控制在70字以内，以极尽简约的方式表达。这种文字表达方式甚至是对中国唐诗宋词以及四字成语的表达的一种延续。再横向对比美国市场，“WhatsApp”尽管十分流行，但其覆盖的仍然只是一个小众群体，而未看到其对整个通讯平台产生大范围的影响。

丁磊一开始并不觉得微信会有今天这么大的影响力。然而，对于移动互联网的判断，他和互联网巨头们又达成了高度的一致：每个人都在想基于移动互联网的入口。PC互联网时代，门户资讯、搜索、电子商务、社区、视频、游戏等诸多互联网形态都扮演了这个“入口”角色。

2013年8月19日，网易联合电信正式推出易信，到10月20日的两个月时间，易信的用户数到三千万，成为微信最大的危胁者。微信在这两个月加速了自身的商业化—一下子推出包括节奏大师等5款游戏，对贴图也采用由最初的收费模式转而部分免费。“消费者不会被一个产品绑架了自己的社交关系。”

作为后进者，易信面临这样的生存悖论：基于语音的移动社交市场已被教育，对于用户来说，产品间的替换成本低，同时，现有产品还有不断完善的空间，这给了易信市场机会；另一方面，产品如何做到足够吸引并留住用户，特别是在同类产品已经拥有很高的用户基数的情况下。

对于这些，丁磊反倒坦然，在他看来，每部手机上都有我们称之为“提高你的效率，而不是提高你的价值”的工具，“20个APP，再多装4个行不行，那无所谓啊，但有些东西会让你有黏着度的。”他反问记者：“你微信上面大概有多少个朋友？数字还在不停增加当中，之前还没爆发出来在朋友圈里狂发、有些人逐渐狂发带来的一些问题：比如内容的低级化。你一下子就被朋友圈这样的消息淹没了。”无论是办公区的装修细节还是网易其他产品的推出，丁磊希望尽善尽美。

网易做新闻客户端，延续了门户上的“做有态度的新闻”，网易门户内容的评论吸引了一帮互联网“怪咖”，甚至有许多人跑去网易只是为了看“怪咖”们千奇百怪的评论；做网易云阅读时，在移动端已经有类似6款软件；做网易云音乐，也有包括百度音乐、QQ音乐、虾米、多米以及更早时候的千千静听等类似产品。

丁磊不认同“网易总是慢半拍”的说法，他反驳道：“新闻客户端是第一个做的，新浪是很晚做的，有道词典我们也是第一个做的。音乐之所以做得晚，是因为版权很贵，很纠结。”网易云音乐那张转动黑色胶片的界面，从转速、背景图以及质感上极尽考究。

这些年来，丁磊按自己的步调做免费邮箱、自研游戏、进军新农业，改造与颠覆现行的业务，说不定哪天又捣鼓出新鲜名堂。退一万步讲，哪怕有些做出来的业务寂寂无名，这个圈子也因丁磊而变得有趣，不至于千篇一律。

和丁磊一起听音乐

采访临近结束，原本叮嘱工作人员严格控制采访时间的丁磊突然说：“听一下音乐，放松5分钟。”他随手拿起手机，一边点开网易云音乐一边说：“我听纯音乐比较多。”

几米外的音响响起，丁磊补充说：“这个是可以识别的。”随着第一首纯音乐节奏，一旁的工作人员一边捣鼓手机，一边报出音乐名字。整个办公室被一种节奏欢快的音乐所包围，听到差不多小半，丁磊说：“这是节奏比较快的，我给你听段lounge的音乐，比较舒缓，节奏比较慢。”

“这张碟很少有人知道，这是迪拜一张非常棒的dubai chill lounge的音乐，我再给你听一个，一段电音。”听完一小段，他一边滑动手机屏，一边讲解。

在丁磊喜欢的58首音乐里，有电影《放牛班的春天》的主题曲，文艺女青年张悬的《关于我爱你》，有佛教音乐，也有民谣。

“从什么时候开始听音乐的？”

“7岁，听磁带，那时候没有什么收集的，可少了。”“给你听一张电子探戈的，这个很慢。前奏有1分45秒，比较慢。”

他又说：“中国有很多用户听歌都是按排行榜听，我呢，从小听过很多好音乐，只要我听过一遍，觉得好听，就会记住这个旋律，几年以后再放，我能记得这个音乐是什么时候听的，在什么地方听的。”

“这个世界上音乐非常多，但没有一个筛选系统和智能系统，去帮用户找到这个音乐。你现在听到的这个音乐叫电子tango，是阿根廷和智利最好的一个，用了6年时间。另外一张是迪拜lounge的音乐，还有一张是印度的，各个国家的音乐会带给你一种自由、放松、开心、愉悦的体验，昨儿我有个朋友跟我说，音乐是人类语言的最高境界，人类语言的最高境界是音乐。”

“你认同这个观点吗？”

“我当然认同，做云音乐对中国音乐的推动是什么，中国有很多独立音乐人局限性很大。比如他要出唱片，要跟唱片公司签经纪约，被捆绑住，发唱片，渠道费用、打榜的费用，都很贵。这么多的好音乐，这些人满腔的热情做出来，没有一个很好的平台去推广，被听到。我们以前没有手机的时候在网上下载到电脑上听，有了智能手机可以随时听，如果做一个云音乐，能把这6000多位独立音乐人的作品都放上去，所以我们有个小组专门跟独立音乐人沟通，他也很愿意啊，以前他们要打碟啊、宣传啊，一天到晚到微博上去宣传啊，很累的。”

“这是免费的吗？”

“免费的。我给你听一个我们云音乐上面一首原创的音乐。这位原创音乐人去年大学毕业，我也没有见过，但我知道他这个音乐是通过我们的云音乐，听起来让我很舒服，他在我们这里打榜，一直是前三名。”

“他在网上叫王小熊猫，真名我也不知道。这个歌去年在豆瓣排名是第一的，我们找到这个人以后，去年没有云音乐嘛，今年他的所有的独立音乐都在我们这里。”

几首风格各异的歌之后，工作人员转场拍摄现场。拍摄时，丁磊意犹未尽对工作人员说：“来点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