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考生家长：替考曝光前进考场不查准考证|江西高考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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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替考枪手，怎么能通过层层筛查进入考场？根据他们持有的身份证和准考证上的信息显示，这些证件上的照片都与枪手为同一人，而在江西教育考试院系统显示的照片竟然也是枪手本人。

昨天，全国942万的高考考生陆续走进了考场，与此同时，江西南昌的高考替考案也被媒体曝光，就在事情发生之后，江西的有关教育考试部门，就迅速做出了反应，控制了一名替考人员，也开始着手对此事进行调查。

在面对媒体提出的问题，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南昌市教育考试院的负责人说了一下这样的一段话，我们一起来听一下。

南昌市教育考试院院熊彪：

这个我们现在不能回答你，我们有一套很严格的审查环节、审查手段，每个环节都有人负责，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现在也在处理这些事情。

主持人：

我们来分析熊院长说的这段话，如果审查的环节和手段是如此严格的话，就不应当出现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漏洞，如果出现漏洞的话，就说话这一套程序和系统并不严格。那好了，为什么到底是什么是击溃了这样的一套严格的审查手续呢？今天，我们就共同来关注这个话题。

解说：

突然被媒体曝光存在替考现象之后，今天，江西省南昌市的各个高考考点似乎宾得骤然紧张起来，在南昌市十中考点，记者注意到，考生从进入考场大门那一刻，就与昨天有所不同。

南昌高考考生家长：

还要准备准考证什么都搞的好(严格)，(昨天)上午(考试)什么都不用，就这样进去。

记者：

上午没有检查准考证？

南昌高考考生家长：

可能就是看一下，下午就要一个一个从小门进去。

解说：

大门紧闭只开侧门，三四个工作人员对进入考生的证件进行仔细的检查，此外，南昌十中考点内外的安保人员也有所增加。南昌市教育考试院相关人员告诉记者，从昨天下午的考试开始，他们就加强了对考生的身份识别，严格三对照检查，采取身份证识别仪器，对全市5万多名考生进行身份识别。

南昌市教育考试院院熊彪：

一个是三对照，身份证、准考证、本人三对照。第二个就是对每个考试二带身份证进行识别，用设备来进行识别，加大这一块的工作。

解说：

除了进门的检查更加严格，今天下午，南昌十中考点的考生也告诉记者，在各个考场内监考老师对考生身份信息的审查也严格了很多。

南昌高考考生：

老师巡查的次数更多了，他会下来来回走几趟，把我们每个人信息都会核对一遍，把准考证号和我们的头像，都会看得仔细，确定无误了他就会走，他就会再巡查一遍。

记者：

有没有用一些电子设备来核对你们的信息？

南昌高考考生：

没有，下午要比上午严很多。

解说：

就在昨天上午10点49分，一条标题为“记者卧底替考组织参加高考曝光跨省团伙”的新闻，开始被迅速传播，当时，全国高考正在进行第一门考试。本来，今年的高考被称为近年来最严高考，在这样的情况下，江西南昌怎么还会出现替考现象？很快，南昌市教育考试院与当地警方迅速做出反应，就在昨天上午语文考试结束前20分钟，正在南昌十中考点进行枪手李某就被警方控制。来自警方的消息：“李某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替考行为。”

熊彪：

到目前为止我们确定交给公安审查的是三个考生，公安部门已经在全力调查。

解说：

南昌十中学校工作人员：

他用的是真身份证你怎么弄？

记者：

好难查。

南昌十中学校工作人员：

这个东西你要理解，身份证是他的，人也长得差不多，这个高考你不能乱动他，那个(高考)考试能动吗？

记者：

那真的碰到你怀疑怎么办呢？

南昌十中学校工作人员：

怀疑我们只能怀疑，你有什么办法？

解说：

今天中午，江西九江警方发布消息“南昌高考舞弊案犯罪嫌疑人彭某被抓获。”经警方调查，犯罪嫌疑人彭某今年20岁，武汉某大学学生，此外经他供述参与高考舞弊的共有5个同伙，其中48岁的赵某应该是此次全国高考替考案中的主要犯罪嫌疑人。

主持人：

今天的最新消息，是江西的替考案中已经有9名涉案人员被抓获，案件现在正在紧张的侦破过程中。那刚才我们已经提这样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参加考试的人是假的，但是他能拿着一个，所谓的一个真的证件去参加考试，我们来看一下，为什么管他叫做一个真的。其实准确的来说应该叫不真不假的这样一个证件，为什么说是不真不假？每一个参加高考的考生要拿两个非常重要的证件，身份证和准考证。

我们来看这次替考事件中，那么，什么是被替考者的呢？是姓名、身份证号、身份证上的信息都是这个被替考的人的，但是照片确实参加考试的这个枪手的。其实好理解，枪手要拿着身份证，身份证上的照片如果和他不符的话你没法通过这个，即便是肉眼你也通不过，那么，身份证上的照片是枪手的，同样准考证上的照片也是枪手的，而姓名却不是枪手的，是被替考者的。那么，所以我们管这样的一个证件叫做不真不假，因为他的照片上的信息，照片上的这个人是枪手的，但是身份证上的这些身份信息确是这个被替考的人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要撒这儿大的一个弥天大谎，要实现的这样一个偷梁换柱，到底得有什么人帮忙？什么环节要打通才能做得到呢？媒体记者是用了半年的时间在这个替考集团里面，替考组织里面卧底才发现这样的一个流程是什么样的。

那么，我们看，现在并不是说几个人，或者说买通几个人就能够做到，有很多，最起码今天我们看到，9名涉案人员被抓获了，而且我们看，这是有市场的，有了市场就会有规模，而且事实所显示的是，整个的产业已经形成了。那么，再这样的一种背景下，接下去人们自然就期待对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一个更深入，更全面的调查，因为高考最最基础的一个底线就是公平，那么继续关注。

解说：

6月2日，江西省召开2015年普通高考巡视暨考试安全工作会议，其中，打击替考作弊就曾被重点提及。

(同期：《江西新闻联播》)

江西新闻联播解说：

高考期间，我省教育、公安等多部门，将联合开展，打击销售作弊器材，净化涉考网络环境，净化考点周边环境，打击替考作弊四项综合治理专项行动。为考生创造公平、和谐、安全的考试环境。

(同期结束)

解说：

然而，5天后在南昌十中考场，枪手却拿着带有自己照片的身份证、准考证通过了检查，顺利进入了考场替考。在媒体之后的调查中还发现，就连在江西省教育考试院网站上查询到的高考体检表上居然也是枪手本人的照片。这样的高度一致犯罪嫌疑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熊彪：

我们每年报名和资格审查，由县区招考办负责，考生先上省教育考试院的网，进行网上报名，资格审查由县区招考办负责。

解说：

根据江西省2015年普通高考网上报名公告的规定，参加高考的考生除了需要提供二代身份证，学生证等证明材料，更是需要在基础信息采集时用数码相机现场采集考生的照片，规定中还特意指出，非现场采集考生的照片不得使用。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

通常来说是各个地方的省招办，指定有关的地方去接受(负责)现场的验证。

解说：

据介绍，县区招考办负责考生的体检、报名等基础信息的采集，而发放准考证则要归到更上一级的招考部门。

熊丙奇：

这些信息确认好之后，再统一汇总到省教育考试院，然后由省教育考试院来负责对学生信息的最终审核，然后再去确认，按照审核好的信息给学生制作准考证，然后再把这个准考证发到各个县教育部门。

解说：

在制度设计地，一个高考考生的信息采集、核实，至少要通过县、市省三级招考部门的整体配合，那么南昌的此次替考事件，到底在哪个环节存在问题？

近年来，各地都在利用网络技术手段，让高考考生信息采集更加科学、严谨，防止造假。然而，技术升级了，并不等于信息采集的漏洞就能完全避免。

熊丙奇：

由于这几年我们在推行互联网，在互联网技术之下，那现在信息的采集它应该是更加的科学和严谨，学生在网上提交信息，那实际上这个信息提交上去之后直接就发到后台数据库，再让学生到现场去验证。另外一方面，其实也是挤占了造假的可能性，但是我们也可以注意到，任何的技术的背后操作的都是人，但如果说人没有这样的约束，那这个他会动用他手中的权力，然后利用这样的一些规则，导致这种规定规则是形同虚设了。

主持人：

我们可以看到，在江西替考案中，这个考生的信息，尤其是关键信息的替换是替考能够成功的一个关键点，好了我们来看看在江西如果要参加高考，要经过什么样的信息？那么江西省高考的报名程序第一，要带着户口本、第二代居民身分证、学生证，三样重要的证件去报名。那么还有一个叫基础信息采集，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那么各报名点要用身份证阅读机，直接读取他身份证上的信息，并且用数码相机现场采集考生的照片，这还不算完，第三步有一个要审核，那么如果信息收集起来了，经过审核之后才能够提交学生的数据。

这一套程序看起来是相当严密的，因为要带着很多重要的证件，而且要现场去给这个参考的考生给他照一张照片，那为什么在看上去这么严密的一套程序下，还会发生今天的江西替考的这样的事件呢？接下去我们请教一位专家，中国教育科学研究所储朝晖研究员，储先生你看，您觉得这个三个环节里面，会哪一步发生会导致替考事件的发生？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

最开始的信息录入，这个环节可能是发生问题的第一个起点，然后在审核的过程中又不够严格，那么导致这个问题就继续存在。

主持人：

您说的信息录入，谁在进行信息录入？

储朝晖：

一般是区县的信息录入员，那么，或者有的地方是在一个中学里的一个整个学校一起录入。

主持人：

储先生我们不是侦查者，我们也不是公安机构，我们仅仅是作为记者我们在推测，那么是否如果说是替考的这些组织做了这个信息输入员的这样一个买通的工作，就有可能把这样的一个偷梁换柱的工作做成而不被人发现，可以吗？

储朝晖：

如果说是极少数、个别的，那么有可能是工作人员的疏忽，现在这个数量这么大，那么显然不是一个工作疏忽，这背后肯定有相互勾结的因素在这里面。

主持人：

这是信息录入的这样一个过程，但是我们看到，在这个江西替考案里面，这个替考者，枪手，他拿的身份证和准考证，我们看上去都是合乎规定的这样一个证件，那么问题是，是证件就是假的，还是说有人参与制作了这样的一个真的证件？

储朝晖：

从整个情况分析来看，肯定是有人有意的去制造这个证件，有意的想通过这个考试的审核环节，然后在各个环节的把关人，可能参与了这种合谋，才出现这样一种情况。

主持人：

那这个证件有可能是除了教育系统之外的其他的相关部门也卷入其中了，这是一种可能性，同时，就像整个的记者在报道中所曝光得那样，因为是肉眼看，他也许不需要那么严格的个身份证的一个制作，也许身份证本身就是街头做的是假的，也有可能性是吧？

储朝晖：

这个因为现在我们没有看到这个证件，没有去考核这个证，所以我们不能做这个判断，至少这个证的有可能是相关部门也参与了做这个证，因为一般的身份证它要经过审核，包括如果说他经过机器审核，那么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

主持人：

还有，就是在现场，都是监考者用肉眼在对一下考试的人和证件上的人是不是一个人，但是我们设想，假如是用机器是读这个身份证的话，那不就可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吗？

储朝晖：

我认为机器读从信息各方面来说更准确一点，但是如果说是用这个机器的人他被收买了，那么依然是不能发现问题。

主持人：

您的意思就是说，不管这个物质上怎么样的严禁，如果说人出现了问题，可能也全部都是崩溃的。

储朝晖：

对。所以，我认为既要靠技术，又要靠人，如果这个技术和人有一个方面出了问题依然会是出现问题。

主持人：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刚才我们在说环节的时候，刚才我们注意到一个信息录入员有可能是有问题的，但是刚才我们说，还有一个最后一关，还有一个审核环节，那为什么审核这个时候没有兜住这个问题，又让它跑了？

储朝晖：

那么，就说明审核这个环节，有可能信息录入员是受指示的，实际上信息录入员他的权力是有限的，如果他没有受到指使，他录入这一个明显是存在问题的信息，自己肯定是知道会出大问题的。

主持人：

审核也是信息录入员在审核吗？

储朝晖：

审核肯定不是。

主持人：

那为什么审核这一关也被攻破了？

储朝晖：

至少是上线是一个组织的行为，这个组织行为，我认为他攻破的第一关不是信息录入员，他攻破的第一关是比信息录入员掌握权利更大的一个人。

主持人：

好，储先生稍候我们会有更多的问题跟您连线。高考舞弊的这种行为是年年都有，我们年年都在打击，但问题是，为什么年年打击而年年又打击不尽呢？我们继续关注。

解说：

高考，这个在很多人心中本应是一个公平竞争的舞台，却在近些年不断产生负面新闻。

罗彩霞：

我叫罗彩霞还有很多罗彩霞，但是这个身份证号码是独一无二的。

解说：

几年前，罗彩霞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一个名字，而名字背后却有两个人，一个是2004年高考考了514分却没有收到任何一份录取通知书，而被迫复读的罗彩霞。还有一个是总分335分，却被贵州师范大学录取的罗彩霞。事实上，后面的这个罗彩霞真名为王佳俊，她的父亲王峥嵘，时任湖南邵阳市隆回县公安局政委，他用罗彩霞的身份和高考乘机将王佳俊送进了大学。

“罗彩霞事件”调查组副组长肖益林：

我们现在查证，(王峥嵘)是从邵东县界岭派出所搞到了一张空白的户口迁移证。

解说：

于是，王峥嵘利用这张空白户口迁移证伪造罗彩霞的户口迁移证，同时，他又拿着王佳俊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到县招考办领取高考档案，伪造成罗彩霞的高考档案，最后，王佳俊拿着这些假手续去贵州师范大学报道。

考生家长：

接近手那面是光的，带指纹的是正面，你给整正了，手指头使劲一按它就过了。

解说：

这是去年震惊全国的河南杞县通许县高考替考案，虽然河南高考考场普遍采用指纹验证机，但是枪手却可以戴上依照考生本人指纹制作的指纹模，混进考场。

(同期，2014年6月视频资料)

监考老师：

中指、用中指啊。

小F：

是这个手指。

监考老师：

哦。

(同期视频结束)

解说：

虽然这名女枪手一时粗心，将本来应该贴在中指上的指纹模错误的贴在了食指上，引起验证机反复报警，但监考老师仍然放行。

(同期2014年6)

李老师：

都是里面的关系，都是领导的孩子，说白了我把他们服务好。

(视频结束)

解说：

罗彩霞事件中，王佳俊还需要一辈子顶着别人的名字才能上大学，但在河南这起替考事件中，枪手却可以拿着真正考生的身份证、准考证参加考试，而真正的考生只需要在家等待那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成绩。

(同期资料2014年6月)

李老师：

你如果指纹按进去了，然后监考老师可能会看你身份证，他一看比方说你拿的我的身份证，他一看。

A：

长得不像啊。

李老师：

他一看他感觉像，因为啥，因为钱，因为关系搞好了，钱已经到位了，他说我感觉就是像，因为这个没凭据对不对。

解说：

从2006年陕西省洋县高考替考事件，到2007年河南郸城和安徽砀山同时发生高考替考畏罪案，再到去年河南省再次查出高考替考127人，越来越庞大的枪手规模，越来越先进的替考手段，越来越多样的违规例证，高考公平未来如何保障？

主持人：

并不是说只有在中国才有高考替考事件，在全世界哪个国家，恐怕都有考试的替考的这种行为发生，但是每一个国家在处理这种替考事件的时候，力度是绝不相同的，我们就拿美国为例。在上个月28日的时候，美国司法部称“有15个在美国居住的中国人，组织枪手替外国人去参加托福考试和GRE（原文为“JRE”）考试，用虚假的成绩办理入学。”那么这样的行为的后果就是他们有可能面临最高20年刑期，或者25万美元的罚款，这是在美国替考当枪手有可能面对的这样的一个惩罚。

反观，回过头来看，我们这些年来高考时舞弊案件的惩罚是什么？从近往远说，2014年的时候，河南祁县通许县高考替考事件那么82人受到了党政纪处分，其中有个别教师职工被移送到了司法的程序。2006年和2007年河南都是相关责任人员寄予了行政记过，免去行政职务、党内职务等等。还有你看全是受到了党纪政纪的处分，像这种真刀实枪的受到了这种，或者是入刑，或者说是巨额罚款没有见到。

好了，接下去我们再请教储朝晖研究员。是不是高考舞弊现象屡禁不绝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处罚的力度太重？

储朝晖：

对，处罚力度太清，还有一个处罚的对象不周圆。

主持人：

这话怎么讲？

储朝晖：

那么，现在主要是处罚的枪手，事实上造成我们这个替试主要有这样几个人群，第一个是买考的人，就是被替考的这个人。

主持人：

就是不想好好学习，又想上好大学的人。

储朝晖：

对，这一部分人我们目前没有对他进行调查，也没有进行惩罚，事实上这一部分人才是替试的源头，如果没有他们买，那么就没有人去替考。第二部分人是组织策划实施替考的人，那么这一次江西是抓了这样的人，但是在过去我们没有重点去抓这一部分人，没有把他们打垮这是第二部分。在第三部分，就是在我们体制内，在各个环节把关的人，那么你刚才讲了，主要是采取行政处罚的措施，很少依法来处罚他们，很少把他们按照依法关进监狱，或者入刑，我觉得这三个部分要同时去解决，如果这三部分没有同时解决，那么替考的现象根子就没有消除。

主持人：

最后您非常简单的总结一句，怎么让这些不想好好学习的人断了这个念，不要再找这个替考的人？

储朝晖：

最关键的就是说要让他们受到严重的处罚，就是处罚到他们不敢去作案。

主持人：

好，非常感谢您给我们的这些解释。高考对于绝大多数，尤其对于来自农村和来自这些贫困家庭的孩子来说，是为数不多的，能够改变人生改变命运的机会，作为整个社会，能够给他们提供一个最起码的一个公平的竞争的起点，是全社会都应该努力去做的，要保证他们能够享有这样的机会。好，这就是今天的节目，感谢您的收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