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毕业 西班牙大学生们打的什么“算盘”？

法国《欧洲时报》刊文称，在西班牙，到企业实习对大部分大学生来说是一门必修课，他们需要完成一定时间量的工作并提交实习报告以兑换一定的学分。这也为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提供了一个“职场演练场”，增长从书本到实践的经验技能。但实习工作并不能为学生提供长期的工作保证，这当中还存在诸多麻烦。一起来聊聊在西班牙校外实习那些事。

马德里自治大学图书馆内自习的学生。（图片来源：欧洲时报记者林碧燕 摄）

文章摘编如下：

“校外实习”课程知多少

存在一个“校外实习”(prácticas externas)课程，该课程分为两种形式：自愿实习(prácticas externas extracurriculares o voluntarias)和义务实习(prácticas externas curriculares)。如果所学专业没有实习要求，学生可以不实习，也可以申请参加自愿实习，但实习不能兑换学分。如果所学专业有实习要求，学生则需要参加义务实习，实习与学分挂钩，是一门必修课程。对于学生来说，无论参加哪种实习，都需要获得一份由校方和企业共同签订的实习合同，否则就算通过企业面试也不能参加实习。

大部分西班牙大学都与企业之间存在合作关系，学生可以申请去合作企业进行实习。但如果学生被非校方合作企业录用，也可以向学校说明，并请学校和录用企业签订实习合同。通常而言，学生参加“校外实习”课程并不能被视为其与企业建立了雇佣关系，所以义务实习是没有工资的，但是用人公司或学校需要负责学生的社保费用，参加自愿实习的学生可以自主向企业提出一定的补助要求。

马德里卡洛斯三世大学(Universidad CarlosIII de Madrid，以下简称卡三)2017级自然和文化旅游资源管理硕士专业学生大山说，他们专业就有实习要求。毕业前，他向学校推荐的一家位于卡拉班切区(Carabanchel)的西班牙旅行社投递了简历，并被录用。在获得学校和企业签订的实习合同后，他正式开始实习。他每天工作4个小时，共需完成180个小时的实习课程，并在结束后递交实习报告。在完成了规定的实习任务后，他继续在原单位实习了3个月。“专业要求完成的180个小时的实习课程是没有工资的，但是后面3个月是有酬劳的，每个月为200欧元。”

有些学校还会为学生安排实习，免去学生自行投简历的“麻烦事儿”，但是这样的实习多半是义务实习课程。马德里自治大学(Universidad Autónomade Madrid，以下简称马自治)幼儿教育专业大四学生小月的实习工作就是学校分配的。“因为我学的是教育，所以实践部分是很重要的。在实习前，我们在学校给出的可实习学校名单中勾选出心仪的学校并上交学院，学校根据每个人的志愿统筹安排。我们大三、大四期间都有校外实习课程，是算学分的，没有工资。”

参加实习，真的适合每个人吗？

从学生的角度来看，参加实习除了能在履历上添上漂亮的一笔，还能得到什么呢？

大山在卡拉班切区的西班牙旅行社实习期间主要负责旅游线路策划、旅游产品预订和售后方面的工作，需要用到中文和西班牙双语。他表示，自己在工作过程中不仅提高了语言能力，还灵活运用了自己的课堂知识，受益匪浅。尽管第一份实习的补助每个月只有200欧元，但是有了工作经验后，在他求职第二份实习工作时，他可以自信地向老板提出月薪600欧元的要求。目前，他已经在另一家旅行社实习，负责该公司的旅游计调操作，老板向他抛出了转正的橄榄枝，并承诺帮他解决工作居留问题。

另一位留学生小冉本科期间在西班牙就读，大三时成功获得了当时的中超俱乐部重庆力帆的媒体部实习机会。大四毕业前夕，她又申请了西班牙格拉纳达足球俱乐部的实习，由于有在中超球队的实习经验，她轻松地获得了到当时的西甲球队格拉纳达足球俱乐部的实习机会。

参与校外实习确实为部分大学生铺就了顺利的职业道路，但它为每个人都带来了积极影响吗？

马德里康普顿斯大学(以下简称康普)广告管理硕士专业2017级学生帕勃罗(Pablo)在接受采访中表示，他个人认为在实习期间既没有在工作中运用到自己的所学知识，也没有学到新的技能，他每天的工作都特别基础，“领导根本不会把重要工作交给实习生，我们每天做的都是整理资料、统计数据等基础工作。我觉得公司招收实习生是为了分担一些其他人都不愿意做的杂活，把实习生当成廉价劳动力，而不是为了培养实习生。我不确定这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总之，我的实习经验给我带来的唯一收获是：我可以把在世界500强的4A广告公司的实习经历写在简历上。”

现就读于韦尔瓦大学旅游专业的小高义务实习课程地点设在高尔夫球场。“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骑着越野车到高尔夫球场看客人们打球、搬草皮、锄地、铲沙和种草坪等，没有工作的时候会学习如何维护草地。这份工作是学校给我们安排的，有4学分，可是我感觉如果我以后不在高尔夫球场工作的话，这份实习对我的帮助不大。”

另外，尽管学校会定期公布在招实习岗位，但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能顺利找到实习，由于实习岗位招收人数有限，学生之间仍然存在很大的竞争关系。

巴塞罗那大学传媒学硕士专业2017级学生小杨之前找实习时就给学校推荐的多家公司投过简历，但是都没有收到积极回复。“我们学校和很多知名大公司都有合作关系，我本来以为学校推荐的实习岗位应该比较容易拿到，就给很多大公司都投递了简历，但可能竞争者太多了，所以我一直没有收到他们的回复。学校也只是个‘中间人’，只是转发一下学生的简历，不会为学生写推荐信之类的。”

实习难找，所以选择留在学校？

找实习不仅是中国留学生的大难题，西班牙学生对本国的劳动力市场也不抱期望。帕勃罗表示，除了竞争压力大，一些招聘公司的奇葩规定也限制了大学生的求职步伐。“有些公司在招实习生的时候会提出一些学生根本无法达到的要求，例如几年的工作经验等。我们找实习不就是为了积累工作经验以及学习在校无法学到的技能和知识吗？如果我们都已经具备了就不用找实习了，可以直接参加工作了。学校设置的实习课程是为了增长学生的实践能力，而企业有着另一套考量。”

尽管实习工作难找，但为了获得实习经验以及可能的长期工作合同，不少学生知难而上，甚至有学生为了能够继续获得学校提供的实习工作信息、利用学生身份参与实习，而延期毕业或者报名额外的高等教育或培训课程。

《20分钟报》报道，西班牙劳动移民和社会保障部(Ministerio de Trabajo，Migracionesy Seguridad Social)统计的数据显示，西班牙目前共有约7万名实习生，其中有超过2.5万名实习生是通过报名就读大学以外的其他教育机构的培训课而获得工作，这部分学生占总数的35%以上。

学生阵线组织(Frentede Estudiantes)秘书阿德里亚?胡晏特(AdriàJunyent)也是一名大学生，除了学习政治学，他还在2017年夏天向加泰罗尼亚政治科学家和社会学家学院(Colegiode Politólogosy Sociólogos de Catalunya)递交了学习政治传播高级研究硕士专业的申请。之所以学习两个硕士是因为他认为政治学对未来就业帮助不大，另外，学习第二个硕士可以延长自己的学生身份，利用学校和企业间的合作关系更轻易地获取实习机会。学生普遍认为，如果不利用学校与企业间的合作关系，自己找到实习的机会非常渺茫。

帕勃罗从康普毕业后又申请了市场营销专业的硕士课程，“一方面是为了实现从乙方向甲方的转变，另一方面是为了能够进入相关领域实习。”他解释说。很多中国留学生为了继续享有学生身份带来的便利，会在第一个硕士课程结束后选择继续学习，或推迟部分课业的学习或者论文提交的时间来延期毕业。

大山本来是2018年夏季毕业，但是为了能够获得第二份实习工作，他特意推迟了毕业论文的提交时间，2019年夏季他才正式毕业。小杨从传媒专业毕业后申请了本校的比较文学专业，现在一边学习一边实习。然而，对绝大多数学生而言，校外实习只是暂时的工作，它并不是广大学生获得一份长期工作合同的保证。“学生们通过学校参与的实习并不能让学生能够长久地留在岗位上。”工会委员联合会青年与新现实部门(Juventudy Nuevas Realidades de Comisiones Obreras)秘书卡洛斯?吉特蕾斯(Carlos Gutiérrez)表示。

据悉，西班牙青年就业情况不容乐观。活跃人口研究(Estudiode Población Activa)的调查数据显示，在西班牙，青年失业率为36.3%，在欧盟中仅次于希腊，排名第2。其中，约9%的失业青年拥有大学学位。

也许是由于深知自己有可能面临“毕业即失业”的生存压力，西班牙的大学生延期毕业的现象日益普遍。他们通过不断地参加一个又一个的实习来换取低额的劳动补贴度日，但这样的模式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为了报名额外的学习课程或者延长学制，他们必须为此支付学费，如此一来反而为自己的家庭造成了更重的经济压力。

胡晏特的第二个硕士专业学费为2843欧元/学年。就读于巴塞罗那大学的小杨为他的第二个硕士课程多支付了40%的学费。加泰罗尼亚大区规定，已经拥有硕士学位的学生如果再读一个硕士专业需额外支付40%的学费。

拒绝毕业，他们打的什么“小算盘”？

工作居留成为不少中国留学生求职路上的拦路虎。西班牙大学生面对严峻的就业压力主动选择“不毕业”，而中国留学生“不毕业”的动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西班牙规定，未在西班牙待满3年的中国留学生不得更换工作居留，因此，如果没有学校和企业共同签署的实习合同，中国留学生不得工作。除了本科课程，西班牙大多数硕士专业的学制只有1年。多数来西留学的中国留学生都是1年学习语言加1年硕士的模式，所以他们在硕士毕业后无法获取工作居留。在这样的政策下，他们只能通过延期毕业或者再申请一项学习课程来延长在西停留的时间。这对中国留学生来说造成了诸多不便。

小白为了追求“皇马”梦于2017年来到马德里，了解到欧洲大学皇家马德里学院(以下简称皇马学院)的学生有机会到皇家马德里俱乐部(以下简称皇马)实习，他向皇马学院递交了入学申请。在经过面试后，同年10月，小白正式成为皇马学院体育营销专业西班牙语授课班的一名学生。小白所在的班级共有24名同学，除了3名中国学生外，其余同学都来自欧洲和拉丁美洲。

“进入皇马实习的标准取决于2个小组作业的综合评分——包括集体分和个人分，任课教师对每位同学的课堂表现评分和出勤分的总和。分数最高的4名同学可以获得实习机会。”小白介绍说，“大家都牟足了劲想要争取学期末进入皇马实习的机会，而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有丰富的体育行业工作经验，甚至有一些同学在入学前就已经在甲级足球联赛球队工作了。与他们相比，我们3位中国学生在工作经验和语言上都没有优势，在平时的小组作业和课堂表现方面也无法脱颖而出，所以我们的总分排名比较靠后。最终得到皇马实习的是班上的2位西班牙同学、1位巴西同学和1位墨西哥同学。”

尽管与皇马实习机会失之交臂，小白在一次马德里举办的世界足球峰会上有幸与西甲另一支球队——马德里竞技俱乐部(以下简称马竞)的总裁希尔?马琳(Gil Marín)和市场部总监拉法?阿里克(Rafae lAlique)进行交流，并得到了在马竞市场部实习的机会。“这个实习机会真的难得可贵！我被通知从2018年2月开始实习时可把我激动坏了！整个实习期持续了5个月。在这5个月里，我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学到了很多新知识，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向体育市场行业和自己的梦想靠近。”

2018年6月底，小白结束了在马竞的实习工作。“我结束实习前，马竞的新媒体总监艾利克斯?乌加里奥(Alex Ugarrio)对我说，他觉得我各方面都不错，但是马竞现在急需的是一个能够帮他分担工作，且母语为西语的人。再加上我目前还没有工作居留，所以实习后转正的可能性不大。我感觉自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于是我带着对马竞的美好回忆，以及对未来发展的期望离开了。”小白幽默地说。

然而，这份“幽默感”并没有持续很久。从2018年7月毕业到12月，小白陆续向多家位于西班牙的体育公司和俱乐部投递了简历，但是都没有收到积极的答复。这些公司拒绝小白的理由都很简单：需要合法的工作居留。

可是小白在西班牙还没有待满3年，在找工作居留政策正式上台之前，他已经递交了续学生居留的材料。“其实就算我在西班牙已经待满了3年，我也很可能换不了工作居留。因为换工作居留需要一份正式的工作合同，而很多公司在招聘时为了避免麻烦，只招持有工作居留的人。没有工作居留就不能拿到工作合同，没有工作合同也无法换工作居留，这就变成了死循环。没想到居留成为了我追求梦想道路上的绊脚石。”

小白解释道，“国内有很多机会，可是我不想浪费我在西班牙待的这2年，家人也希望我在国外多锻炼几年。我现在特别想工作，通过自己的努力赚钱，不想再让父母给我提供经济支持了。可现如今我只能熬，等熬到了3年再试着找工作，如果有公司愿意给我提供合同我就留下来，如果没有我立马回国。”

尽管在西班牙求职并不容易，对中国留学生来说更是难上加难，但仍然存在一部分已经能够在西班牙社会立足的中国留学生，他们有的通过自己创业实现了经济独立，有的通过不断地尝试和奋斗拼搏已经在西班牙企业立足。

他们回忆起自己在西班牙的奋斗史时都感慨不已，很多人都在得到工作机会前有一段很长时间的蛰伏期。他们这样总结着自己的成功：“一定要想办法多找机会实习，在实习过程中表现自己”“要脚踏实地地做事情，并且不断地提高自己的能力，如果能够做到足够优秀，一定会得到公司的青睐”“如果暂时碰壁也不要灰心，可能差的只是一个机遇，耐心等待，一定会和机遇不期而遇。”